所謂“情不知所起”，原來是真的。

白無衣念過這個名字，又一個人睜著眼睛楞怔了好長時間，先把自己從何將楚死掉只是一個夢的這件事中抽離出來，又再來慢慢消化自己不知何時生出來的情愫。

即使已經知道了事實，可白無衣還是一時之間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他不覺得自己是把何將楚與自己兩個人其中的一個當成了女人。可他也無法否認自己剛剛在夢中的心緒。

夢是假的，可心情是真的。

那種恨不得代替他去死，那種想到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那人的心如死灰。

可能所謂喜歡，無關乎任何東西，無論是年齡、身份、貧富，甚至於性別。喜歡就只是一種心情，一種牽掛。它只與你靈魂深處的感受有關，其它的都只不過是外界添加上去的負累。

白無衣就那麽靜靜躺了片刻，心中仿佛有無數的心思翻湧而起，卻又纏雜在一起讓人抓不住任何具體的東西。倏而，所有的東西瞬間遠去，變成了何將楚的臉。

就是那次他幫何將楚包紮傷口的時候，何將楚睡著了的臉。帶著胡茬卻安靜恬淡得像是一幅畫。

白無衣突然坐了起來，他想去看看何將楚。剛剛那些倫常禮德一下子遠去，所有繁雜的東西就好像一下子碎成了粉末，事情變得簡單又明了。

白無衣起來穿好了衣服，前腳都已經踏出營帳的門了。突然又把腳給撤了回來。

掀開營帳的門就發現現在還是深夜，撇開軍中深夜不準到處游蕩的禁令不說，他現在就是去，估計也見不到何將楚。那個人現在應該已經睡了。

白無衣退了回來，又重新躺下。他覺得今晚自己發現了自己這麽大的秘密，應當是睡不著了。

不過今夜睡不著的人又何止白無衣一個人。

除開何將楚和從戰場上幸存的那幾十人經此一役徹夜難眠，其它人也有人心惶惶，畢竟半天時間折損數萬人，回來的人缺胳膊少腿的大有人在，卻不見半個傷口。這樣詭異的事是當事人再怎麽緘默也藏不住的。

當天夜裏，何將楚總算換下了那一身血肉漿的衣服又洗了臉。一個人勉強集中了註意力去分析事情。過了沒多久，便有人進來說是在軍營周圍抓到了一個可疑人物。

何將楚擡眼，面色沈靜得像是要結冰。眼睛裏卻帶著紅血絲，整個人看起來與平日裏的何將楚簡直判若兩人。

何將楚讓他們把人帶進來。

來人是個青年，走進來步伐隨意，不卑不亢的，一頭白發像個垂暮老者，臉卻還是個青年人的模樣，一雙桃花眼尤為惹眼。

何將楚看著這人，一番詢問之下卻也沒什麽結果。這人始終只道自己是來尋人的。因為之前那人是在這周圍遇到的，所以方才重新來到這裏碰碰運氣，真不是故意要靠近軍營的。

谷槐還真是來尋人的，來尋白無衣。他那日在白無衣的心口取出一枚類似於不老心的東西來，之後又借著生骨玉幫白無衣愈合了傷口便走了。拿著不老心就準備去鍛香，可不知為何鍛香的時候卻陷入了困境。怎麽嘗試都無所得，所以這才萬般無奈地回到這裏，想要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那個少年。

不過若說他不是故意來軍營周圍溜達的倒是假的。這四周都是荒山，唯一臨近的升仙城因為大戰在即也關了門，谷槐推測著那少年唯一可能待的地方就是梁丘大軍。所以才會在這周圍溜達。

這人老狐貍似的，說話真假摻半，反而辨別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再加上何將楚今日根本就沒有心情和這人在這裏爾虞我詐。最後便把這人交給了閻清卓處理。

閻清卓向來是閻王的面孔菩薩的心腸，雖也沒問出個真假來，但也不忍心就這麽是非不分的把人給殺了。於是便把谷槐給帶下去關押了起來。

何將楚花了好長時間來找回自己的理智，好不容易憑著自己一點理智把白無衣與安南國師的關系拉扯得遠了一些。畢竟除了身形聲音，兩個人也說不出別的相似來，更何況白無衣的腳之前受了傷也是真的，若說傳遞消息他的腿腳自然多有不便。類似的疑點還有很多。

這也是他還只是派人看著白無衣而不是直接把人抓起來審問的原因。

可雖說何將楚派人監視白無衣的事幾乎沒幾個人知道，但奈何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墻，更何況餘小定在軍中人脈甚廣。

當日餘小定剛剛好偷溜出軍營被閻清卓逮到了。因為今日不過半天折損數萬人，閻清卓說話也不見多親和，再加上骨子裏對餘小定的信任，說起話來沒什麽顧及。

訓人訓到一半，中途添了一句，大意是，軍中有鬼，你天天往外跑。真懷疑到你身上誰能保你？！有口莫辯的事，就不能讓我少操點心？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餘小定看到閻清卓那張臉，心知若是自己暴露了，自己死不死倒是沒什麽。可他這表哥可能會比死了還難受。

也是命運弄人，餘小定恰巧又聽聞了何將楚派人監視白無衣的是事，餘小定心中一番計量。幹脆決定一推二五六，既然已經懷疑到軍中有鬼了，不如就把這個鍋先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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